蜃龙愣住了，眼前这位，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当初自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困住，放逐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深度空间之中，开始永无休止的漂流和放逐。
而等到这份放逐结束的时候，竟然就……
就他妈直接成了那个傻逼古剑宗宗主的召唤兽。
作为有着龙族血统的蜃龙，他当然不能容忍这种事的发生。
当场就要教那个只有渡劫期修为的**做人。
但是，他竟然和那个**签订了召唤契约。
还是有天道法则的最高级别召唤契约。
他根本就改不了的那种。
得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他不得不成了那个**的跑腿奴隶。
但是有一说一，虽然自己想过要恢复自由身，跳槽出去。
但是自己好歹也给那个混账办过不少事啊！
就连掳掠良家女子这种不入流还卑劣至极的事，自己都替他干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那家伙就这么整自己？
巴不得自己原地升天？
派这种工作给自己吗？
你睁眼看看，眼前这种大佬，那是我能得罪的吗？
蜃龙的境界大概在真仙三重天，不算太高，但在这个世界，基本上算是顶尖了。
再加上他有龙族血脉，那可不是一般妖兽能够媲美的。
但此刻，他面对着林煌，整个人的精神已经处于基本崩溃的地步了。
困住夜辰的幻境囚牢，是他用束缚了他的天道法则构建的，寻常人根本就无法撼动，更不用说改变进程了。
可是……
可是眼前这个人直接把那个幻境改变了！
如果那个幻境是一篇八百字的作文，林煌对它的干预，等于说除了字数没变，内容甚至连标题都已经换了。
蜃龙不信邪，以法力灌溉双眼，要看看这是哪路大神。
但是那一刻，他看到了诸天岁月尽皆虚幻，无穷时空都是泡影。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片朦胧的光影，虚假，不真实，包括这个世界，这片时空，他自己都是虚假的。
唯一真实的，只有眼前这个男人。
这究竟是怎样的力量，蜃龙已经不敢去想象了。
只是此刻，看着眼前这个人，蜃龙仿佛看到了他无所不能的真主。
“我若对你有杀意，你此刻已经死了。”
林煌如是说到。
“蜃龙一脉，存世已经不多，看在你先祖面上，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计较！
等会我为你打开身上的天道契约束缚，到时候是走是留，自己定夺吧！”
“前辈若能还我自由身，晚辈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蜃龙恭恭敬敬地下跪，磕头。
这种大佬不是他能觊觎的，对着干只有死路一条，而他还不想死。
不过听上去，大佬似乎和自己祖上有旧啊！
“前辈，那年轻人的事，晚辈并非……”
蜃龙战战兢兢地解释。
“我知道你身不由己，不过你这幻境，倒是能帮我一个忙！”
林煌说道。
恩？
蜃龙愣了。
“小辰，你心里的心结还在，借助这个机会，我为你解开。虽然手段不太光明正大，但是你也莫要怪我啊！”
林煌轻声道。
……
此时此刻，夜辰仍旧处于那一方青山秀水之间。
看着这片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一向淡定自若如他，此刻也是再也无法平静。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寸土地，仿佛是生怕遗漏的什么。
这个地方与他记忆最深处的地方完全吻合，似乎从来都不曾变过。
而此时此刻，他竟然已经不再是少年的模样，而变成了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
他好像回到了自己最初，最懵懂无知，也是最天真烂漫的时候。
他只是那个小小的男孩儿，尚未曾长大，而眼前的这一方土地，仍旧是充斥着和平与宁静。
一切，似乎从未有过半点的改变。
“这只是，只是……”
他抬头看天，仰望苍穹，眼瞳之中倒映着漫天雨落。
细雨如丝，稠稠密密，从天空坠落。
微风吹来，点点滴滴，落在脸上，带着些许凄凉。
“一场梦吧……”
他的喃喃低语瞬间破碎在风中，被细雨埋没。
谁又知道，那个曾在三界之中叱咤风云的夜辰仙王，对抗黑暗，斩王级如屠猪狗一般的绝世强者。
他那强大到不可撼动的表面之下，却隐藏着何等脆弱的心。
他想要的东西，其实真的只是很简单，只是一个叫做家的东西。
只是家没了，亲人也没了。
在他那么小的年纪里，他的整个世界都似乎在那一刻坍塌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去面对未来的一切风浪，无数次的挫折与磨难，为他打造了一个静如止水的道心。
无论多艰多难，多少磨难，都再也不能撼动他的情感，因为他是孤身一人，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去面对。
所以……
所以自己这种给大家带来灾难的地方怪物……
怎么能奢求有人陪着呢？
数百万年的艰苦岁月动摇不了他，对抗黑暗之时，九死一生的磨难也动摇不了他。
即使是当年在黑暗天穹之下，面对必死的绝境，面对着那铺天盖地的杀意和不祥，依旧动摇不了他那一颗坚定如山的道心。
可是此刻，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山村，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地方，就是这么一个宛如世外桃源的仙境。
却让那颗坚定如山的道心之中，产生了一丝丝的裂缝，让那宛如湖水般平静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夜辰不自觉的伸手擦去了脸上的水痕，此时此刻，连他都分不清了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半晌之后，他低下头，看着那空空荡荡的山村，喃喃低声。
“如果这是梦的话，那就请让我一直睡下去吧……”
“就算……就算这是披着仙境皮囊的地狱，我也愿意沉沦其中！”
夜辰的声音很低，很低，似乎是害怕被什么人听到一般。
但是，是顷刻之间，整个世界的场景高速切换。
天空中的云层恶狠狠的压了下来，仿佛一直要压到大地之上。
天地之间狂风骤起，暴雨倾天。
方才的美景在短短数息之间，已经彻底消散而去。
世界变得一片狼藉。
与此同时，狂风怒吼，电闪雷鸣，这一幕仿佛天威降世，而站在天地之间的他，渺小如蝼蚁的他，只能静待那天威的到来。
只是抓住了他视线的，并不是这瞬间巨变的天威之景，而是那个安安静静的村庄。
刚才还静谧如画卷一般的小山村，此时此刻却宛如坟墓一般。
狂风涌来，带着一丝……不，极其浓郁的血腥之气。
那是屠杀了多少生灵之后，才能产生那么浓郁的血腥气？
夜辰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开始疯跑，朝着山村的方向疯狂跑去。
但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他瞬间惊呆。
平静的山村，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无数的尸体错乱地摆放在村里的小道上，或是胡乱散放，或是堆在一块儿。
那些东西堆在一起的时候，仿佛一座低矮的丘陵，无数的鲜血从那尸体上流淌下来，伴随着雨水蔓延向四面八方。
那些血液，将整个山村都渲染成了可怖的猩红。
山中的大雨仿佛一层水雾，将整座山脉都笼罩了进去，但是仍旧遮不住这冲天的血腥之气。
而在那无数具尸体之上，散发出来的杀戮和残酷，即便是隔着极其远的距离，都让夜辰不由自主的后退。
此时此刻，那一颗号称坚不可摧的仙王道心在此刻，却崩开了一道道裂缝。
心中有最不可言说的恐怖，正在悄然孕育而出。
“不……这不是真的……”
夜辰眼神空白，一脸的惊恐和不可置信。
他在步步后退，在躲避。
眼前的地狱之境绝对算得上恐怖，但此时对于他而言，似乎有更加恐怖的东西在那里面。
隐约间，他看到了那尸山血海之上，有着一道身影缓缓立起。
而后，转头……
看向了他。
“你……”
夜辰步步后退。
……
“前辈，您确定这么玩真的没关系吗？”
蜃龙站在一边，看着这位不知名的前辈坐在一旁，身下是一张他没见过的那种长椅子，还能躺的那种，一时也是有些发愣。
一部分是因为这他没见过的新奇事物。
还有一部分就是这位前辈的操作确实有点不对头。
他是知道这小子背后有大人物的，所以做事不敢太绝，只是用幻境困住了他。
一方面对上头有交代，另一方面……
唔……
他不想一条路走到黑。
万一人家背后的大佬过来找茬呢？
但是……
谁知道这大佬来了之后，居然比自己还狠，把这小子整的死去活来的。
现在的幻境，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完全是按照大佬的意思在运转。
可是他能感觉到那幻境之中的杀气……
那是……
正儿八经能杀人啊！
大佬，你在干什么？
你真的是来救他的吗？
“你觉得这是我在整他？”
林煌淡淡开口。
“晚辈绝无此意！”蜃龙很是识时务，根本不和大佬唱反调。
跟这种层次的大佬对着干，那不是嫌命长？
“这幻境并非是我虚构出来的，而是曾经真实存在的场景！”
林煌轻声道。
“恩？”
蜃龙愣了一下。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隐藏着一个他不愿意去回忆的东西。
可能是小时候的懦弱的自己，也可能是做过的某一件错事。
不论他日后如何功成名就，如何光鲜亮丽，但是在遇到和那段岁月有关的人事物的时候，总是会选择性的回避。
因为那是他最黑暗、最懦弱，最不堪的时候，每每回忆起那个时候，就会想到那个懦弱而又废物的自己。
很多人心中都有这个地方，但很多人都是在逃避，他们没有办法去面对曾经的自己。
这一点，无论是怎样的大人物，或多或少都会有过。
而此时他要面对的，便是他心里那一段他最不愿意回忆，也最愿意去面对的曾经。
林煌没有开口，但是心声却已经表达了一切。
“当年夜辰仙王以杀戮之道，登临绝巅，用绝对的死亡和鲜血，让他的名声响彻三界。
无数人闻风丧胆，传闻那时他之名，可止小儿夜哭。
但是没有人知道，那个把自己打扮成最可怕最恐怖形象的邪恶仙王，其实在他心中最深处最深处的地方，隐藏着一个懦弱而又不堪的自己。
而那个自己，也是他永远也无法去面对，永远也无法直视的东西。
那是他的梦魇！”
夜辰的处境，林煌和蜃龙都看的一清二楚。
少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脸惊恐，同时手脚并用的往后挪动。
在他眼前，已经沦为地狱的村庄不可怕，尸山血海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那无数尸体之上，缓缓站立起来的那个身影。
那个身影缓缓转身，看着他……
那张脸……
那张沾满了血腥的脸……
是他！
“嗯？？”
蜃龙又愣住了。
这小子最害怕的东西，竟然是他自己？
还有，夜辰仙王是什么鬼？
这小子跟仙王级的大佬有什么关系？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一方位面之中，有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庄。
村子以狩猎为生，村民都是凡人，最强者不过金丹。
虽然日子拮据，但是却也能过，而且村民朴素，也算是一方世外桃源。
但有一天，这个村庄之中诞生了一个，拥有着先天道体的一个婴儿。”
先天道体？
蜃龙愣了，那种开挂级的体质，竟然真的存在？
“那个婴儿刚一出世，便引来天生异象。
无数法则在此汇聚，位面之灵赐下祝福。
那是天地大道的馈赠，那是天地自然的选择。
他从出生，便注定了他不同于寻常之人，先天道体可以无视瓶颈修炼，直至仙王境界。
在此之前，根本不存在修为停滞不前一说。
所以从他诞生之时，就被无数大势力暗中盯上，毕竟一位先天道体的好苗子，对于一方势力的发展寓意着什么，谁都明白。
只不过那些势力虽然暗中盯着的少年，却忌惮于各方之间的平衡，所以没有人率先出手抢夺。
这也就从一方面，给这少年默默的成长，打定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而且，从这少年一点点长大，凭借着他的修为和实力，也是为村庄带来了不少的福利。
那坐落于大荒之中的村庄，便仰仗于他而存活，而欣欣向荣。
而少年，也是被村里人视作于守护神一般的存在。”
对此，蜃龙并不意外，先天道体的成长速度几乎可以用变态来形容，太离谱了那东西。
就算没有名师指点，就算是自己用野路子修炼，那速度也是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
“仅仅是几年的时间，那少年便一路成长，从毫无修为的凡人婴儿，在他十岁那一年登堂入室，踏入了修行之中的化神境界。
十年的时间呀！
如果再算上他成长起来的时间，其实他也是从五岁才开始修炼，这期间也不过五年时间，便已经踏入化神期。
这般速度，放眼古今未来都已经是屈指可数。
毫不客气的说，先天道体的这种体质，比所谓的位面之子、气运之子不知道强大要多少多少。
所以，这种体质太过于得天独厚，引来了无数人的眼红。
不过就是因为十年前的那个旧约，那些大势力之间相互制约制衡，没有人胆敢率先出手，打破这份平衡。
直到这少年14岁那一年，他度过了四九天劫，登堂入室，真正成为仙道生灵。
而从那一刻开始，一场悲剧发生了。
其中一方大势力，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种秘法，竟然可以剥夺他人体质为己用。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那个宁静的小山村，荡然无存！”
林煌淡淡的说道。
倾盆大雨之中，狂风乍起，天地肃杀。
夜辰在看到那道身影的时候，整个人便是无力的倒在了那里，溅起了无数的肮脏的泥水。
越往后，他竟然连挪动着逃走的力气都没有了。
似乎他已经死去了。
但是那脸上的惊恐表情，仍然凝固在他脸上。
“当年，看中了这个少年体质的诸多势力之中，有三方势力最为强大，三家联手，足以横压其他所有家。
但是，在其中一家在得到了这种，可以转移他人体质的秘法之后，竟然将这种秘法，与其他两家最强的势力共享。
并且答应，将这少年的体质一分为三，转移到他们门下的某位天才弟子身上。
虽然一分为三之后，先天道体的作用将会大打折扣，但是也将是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圣体。
利益分配妥当，三家达成共识，与其争来争去，不如利益最大化，所以说其他两家都没有反对。
于是，三家联手直接磨灭了那方山村。
那一天，就在那一天，无数的修仙者进入到那方山村之中。
为了这件事不被流传出去，他们对那种山村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屠杀。
男女老幼，猪犬牛羊无一放过。
就在那场大雨之中，那个山村变成了地狱。”
林煌的声音很淡漠，但是蜃龙却缓缓地打了个哆嗦。
似乎他真的看到了那个地狱一样。
“在那场大雨之中，这个自诩为天才的少年，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恶意和残酷。
他那刚刚进阶仙道的实力，在那些人的面前绝对是不堪一击。
哪怕是这个村子，在他的帮助下，已经有了不少化神期的大高手，但是在那些真正的仙人面前，仍旧如蝼蚁一般。
他看着昔日的乡亲一个一个死在他眼前，看着昔日的故友一个一个灰飞烟灭。
甚至是对他有了一丝爱慕的那个少女，也死在他怀里的时候，他内心的悲愤和绝望终于彻底爆发了。
他跪在那场瓢泼大雨之中，仰望苍天，在心中无声的祈求。
祈求有一个人站出来可以帮帮他，只要能杀了这些人，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那一刻，他心中从未有过那么坚定的信心，他渴望力量。
无论是怎样的手段，只要能给他力量，让他出卖灵魂都可以。
那个时候，他希望有什么可以站在他的背后，是什么东西都无所谓。
妖邪，怪物，甚至是……
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