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子飞和郝正的第二次见面是在三个月之后,期间单子飞几次给他发信息邀请他到家里吃饭,要不是没有回复就是被告知马上要出任务,单子飞的赔罪宴只好搁置。
单子飞的想法很单纯,他当时出于警觉和正义没错,但袭警也是事实,部队的出身让单子飞对军人和警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觉得他们都是自己的队友,因为一个乌龙伤了队友这件事在他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他想跟郝正郑重地道个歉,诚意满满地请他吃个饭,可还没等约到人,他自己先因为不省心的女儿郁闷得离家出走了。
郝正也没想到会在马路边捡到单子飞。
局里为了庆祝毒王落网相约去酒吧聚餐,一帮人又喝又玩好晚才散场,要不是第二天还得上班这一夜就得连下去了。
等结束已经是凌晨,郝正跟祝队一起把寒局送上车,再安排手底下的警员结伴回家,忙完后跟祝队对视的一眼里居然有点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的辛酸。
长出一口气,郝正跟祝队半真半假地抱怨,“还是年轻好啊……这要不拦着小兔崽子们得连下去了,也不考虑考虑咱们什么岁数了。”
祝队听完就笑了,“什么岁数啊?你看看人家寒局,比咱还大十几岁呢,这不也精神着么?”
郝正被他调侃也不恼,摆摆手服老,“我是不行了,倒退五六年喝一宿转天接着上班也没问题,现在真的大一岁是一岁,喝点就头疼。”
郝正按着太阳穴缓过这阵酒劲儿,肩膀被祝队拍了拍,“这阵子,辛苦你了。”
郝正摸不着头脑,“这是哪的话,大家不都这么一起熬过来的么。”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们抓罪犯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这次更艰难,寒局借着那件事助你打入敌人内部,这完全就是在你伤口上撒盐,你还得扛着我们对你的怀疑,我都没正式跟你道过歉。”
听出祝队的语气里的自责,郝正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轻轻锤了祝队一拳,“你还好意思说,我当时心里就想要是有命活到任务结束绝对得跟你算账,没嫂子两顿红烧肉绝对不原谅你。”
祝队看着他嘴上这么说实际丝毫没有记仇的样子笑了,“好,改天去家里,我和你嫂子给你好好整两顿,不止有红烧肉,你想吃什么我们给你做什么。”
“那可说定了啊~改天就蹭饭去!我可太想我大侄子了~”
“哈哈,好~我们等着你。”祝队应着,正好叫的车到了,本想顺路捎郝正回家,坐上车郝正直接给他把车门关了。
“你先回吧,我溜达溜达醒醒酒,明天警局见。”
“行,那你早回家,明天见。”
目送车开走,郝正沿马路往家的方向溜达,夏末夜里的风其实很舒服,没有闷热的水气,也不是透心的冰凉,吹一吹还能驱散不少醉意。
郝正沿着路边慢慢走,凌晨的街道人不多,连车都不见几辆,所以坐在路边的人就特别显眼。
他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走近些再看看,好吧,没认错。
拍下那人的肩膀,“单大爷,怎么大半夜不回家自己坐这啊?”
正魂游天外被这么一拍,饶是单子飞也被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路灯下那人颀长的身影。
“好……好巧啊。”
郝正听着单子飞答非所问,自己干脆陪他坐在了路边,“是啊,好巧啊。”
“你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这话是我先问的你吧,”郝正失笑,“之前的案子结束了,今天局里聚餐庆祝,你呢?半夜不回家在这干什么?”
单子飞低头摆摆手,“……说来话长。”
看着他心事重重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郝正多少猜到一些,会让中年男人发愁成这样的,十有**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务事,不是婆媳矛盾,就是子女教育。
“走吧,坐这发愁没有用,找个地方喝一杯,我当你的树洞。”
单子飞没有拒绝,在附近便利店抱了一箱啤酒去附近闻如是给单子飞的公寓里喝,两个大男人喝酒不用什么讲究,坐地上一人一瓶,直接咬开盖子对瓶吹。
郝正已经喝了一晚上,再加上本身没什么瘾就小口小口陪着,反倒是单子飞,一口气灌了多半瓶下去,看得郝正直觉太阳穴突突。
灌下去的酒似乎打通了单子飞掌管语言的那根神经,撂下瓶子开了话匣子。
“郝队长,你说,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难管呢?”
郝正一脸的果不其然。
也不管郝正接不接话,单子飞自顾自往下叨叨。
“你说说,管她不服,不管就作妖,我家那又是个姑娘,她妈走得早,她从小到大我是半点不敢放手啊,怕她受委屈,怕她被人欺负,怕她出了半点闪失。可你说她怎么就不领情呢?我给她安排好了一切,我能保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她怎么就非得自己去找南墙撞呢?那南墙是那么好撞的吗?不疼吗?不流血吗?”
此时的单子飞仿佛是一个炮仗,稍微给他点火星子他能把天给炸了,郝正看他抓狂没着急劝,只是拿着酒瓶跟他碰。
咽下一口酒,郝正的话里带着点酒的苦涩。
“其实,你想过没有,父母和子女一辈子啊就是一段缘,和和睦睦是缘,吵吵闹闹也是缘,但是别管这缘分是什么样的,能一直在就是最值得珍惜的,你说是不是?”
单子飞愣住了。
郝正没有看他,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你还得明白,虽然是父母把子女带来这个世界,但孩子不是父母的私有物,他们是独立的人,无论他们多大,我们做父母的都要尊重他们的人格,搞**是不会得到孩子的认可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错了?!”单子飞“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不是说你错,”郝正拽着他坐下,可能是酒精的作用让他的话变得多了,“我百分之二百八相信你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你女儿好,但是你为什么不想另一方面呢?你认为保护她密不透风就是好吗?不让她经受挫折和伤害就是好吗?你能保护她多久呢?十年?二十年?你总不能保护她一辈子,你现在要给她的不仅仅是你的保护,更重要的是赋予她保护自己的能力,老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一样的道理。”
说完又跟他碰了一下,等着单子飞好好消化。
要不说还是男人最能劝男人,单子飞难得听进去自己老娘以外的人的话,他望着房顶,脑子里全是郝正的声音。
可能,自己真的应该好好听听女儿的想法。
想通的单子飞终于不纠结了,他又跟郝正碰了下瓶子,“可以啊你小子,年龄没我大想问题比我透彻这么多!”
“那是,我爸从小就是这么教育我的,而我本打算也这么教育我儿子,只要不违法乱纪,他想做什么我都愿意支持,人不就是在一次次试错的过程中成长的么。”
“……你说得对,诶,你家是儿子啊,多大了?”
郝正想了想,掏出手机按开屏幕,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单子飞接过来,“哎呀,小子长得真俊,多大了?”
“这时候是快六岁了,如果他能活到现在,应该上小学三年级了吧。”
单子飞傻爸爸的笑容顿时僵在了唇边,他手一抖差点把郝正手机扔出去,“什…什么意思?”
郝正放下酒瓶,拿过自己手机,摩挲着屏幕里定格的两张笑脸,“三年前,我抓了一名毒贩,他妻子因为接受不了丈夫贩毒的事实所以自杀,那名毒贩假释出狱后找到了我家,为了报复就杀了我太太和儿子。”
郝正的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讲别人的事,只是摩挲着屏幕的指尖还有些微微的颤抖,他感觉到了单子飞目光中投来的震惊,收起手机对他扯起嘴角笑一笑,但是看在单子飞眼里那笑容完全是强撑出来的。
“我三枪打烂了他的头,正当防卫。”郝正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所以啊,父母和子女的缘分真的很难得,要好好维系和珍惜啊。要知道你们这样吵吵闹闹的生活,是有的人在梦里都再找不到的。”
郝正说完,抄起酒瓶又跟他碰了一下,自顾自地喝光了剩下的酒。
单子飞还深陷在震惊中,他讶异于这个人如此平静地撕开了可能依旧血淋淋的伤口,而他,除了陪他碰杯之外,居然没有办法再劝出半个字。
后来的后来,单子飞回想,那是他第一次那么深切地心疼一个人。
飘逸小说邀请您进入最专业的小说搜索网站阅读重启之贰白的那些事,重启之贰白的那些事最新章节,重启之贰白的那些事 飘逸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