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子飞发现郝正有个怪癖。
不不，谈不上怪癖，大概也许，就是个习惯？
他托腮坐在沙发上，看着书房宽大的桌子暗暗琢磨。
也是前些日子才发现的。
郝正他们又接了新的案子，具体案情未结案不能透露，单子飞只知道挺棘手。
行吧，他们接的就没有不棘手的。
郝正在警局一个通宵接着一个通宵地熬，单子飞一日三餐加夜宵地往警局送。
后勤保障部长名副其实。
直到一周前的一个晚上，郝正终于回了家。
听到开门声，单子飞诧异地把鸡汤调小火煨着，自己出去迎他。郝正一双眼睛熬得通红，刚进门就被他拥进了怀里。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胸膛贴着胸膛，借此传递着体温。
拥抱没有持续太久，是郝正先推开了单子飞。
“单大爷，让我单独待会儿。”
单子飞点头。
目送郝正进了书房，单子飞回去继续熬鸡汤。
等他端着冒热气的碗推开书房的门，却没有看见郝正。
“人呢？”
单子飞把碗放在桌上，左右看看。
这才从桌洞的那一侧伸出了只手，给单子飞吓了一跳。
“在这。”
单子飞转到那边，看见了盘腿缩在桌洞里的郝正。
“你坐这干什么？”
单子飞想把人拉出来，却被郝正拒绝了。
“没事，我有事情想不明白，坐这心静。”
听他这么说单子飞也不好再做什么，端过碗放进他手里，又拿了抱枕让他靠着。
郝正乖乖喝汤，喝完把空碗交回单子飞手里。
然后郝正继续回警局加班，再然后就是破了案的现在。
郝正又把自己缩进桌洞里了。
单子飞托着腮帮子，叹气。
他这个工作真是让人担心。
从身到心，哪个都得惦记着。单子飞心想。
可是工作中的郝正，是那样的专业认真，拼命且迷人。
哎……
单子飞又叹口气，起身走进书房。
这次他连问都不问，直接走到桌洞那里蹲下。
郝正屈着两条长腿抱着膝，双眼依旧通红。
单子飞捧着他的脸，拇指轻拂过他的眼睛。
“我没哭。”郝正由着他动作。
“我知道。”
单子飞一边说一边学郝正把自己也缩进桌洞里。
桌子下面的空间不算大，郝正往边上挪挪，给单子飞腾出地方。
单子飞缩进来才明白为什么郝正会待在这里。
周身三面都被挡住，连能透进来的光都很有限，半封闭的环境，缩进来感觉心顿时安静了。
曲膝坐在郝正身边，单子飞慢慢把郝正揽到自己肩头靠着。
郝正顺着他，乖极了。
“这地方还真不错。”
“嗯，我上学那会儿无意中发现的。遇见难题的时候，考试前压力大的时候，或者只是想一个人放空静一静，我就会躲进书桌下面，这样既不会让爸妈担心，又能让脑子短暂地休息，想不通的事很容易就能想通了。”
“确实是个好主意。”
“嗯。”
“最近，累坏了吧。”
“……还行。”
“说谎，你还没照镜子吧，不知道自己脸色多难看。”
听了单子飞的调侃，郝正笑着闭上眼睛。
“单大爷，这才在一起多久你就嫌弃我不好看了。”
“乱讲！”单子飞干脆把人搂进怀里，“你当我单子飞喜欢你，只是贪图你美色吗？”
郝正闭着眼睛耸耸肩，不置可否。
单子飞当然能听得出来他哪句话认真哪句话在开玩笑，见郝正没想继续话题，单子飞也没再说什么。
就在单子飞以为郝正已经睡着的时候，郝正开了口。
“单大爷。”
“嗯？”
“这次的案子，是宗绑架案。”
“被绑的，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他的父亲因为贩毒和杀人受到制裁，母亲因此自杀身亡。”
“他会被绑架，是因为他父亲曾经黑吃黑藏了一批货，有人想从这个孩子口中问出来那批货的下落。”
“他……”单子飞犹豫着开口。
郝正从单子飞的肩膀处抬头，向他证实他的猜测。
“对，他就是那个害我家破人亡的凶手的孩子。”
“正……”
面对着单子飞的担忧，郝正苦笑着摇头。
“可我还是救了他。”
郝正看着自己的手心。
“我们赶到的时候那帮人正狗急跳墙准备撕票，制伏罪犯后我亲手把他抱出来，那个孩子还很小，因为害怕哭得全身都在发抖。”
“没看见他之前我在想，凭什么呢？凭什么我的妻儿因为你十恶不赦的父亲命丧黄泉，而我却要来救你呢？”
“凭什么呢？”
“可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就心软了。”
“他那么小，他也失去了亲人，他被人所累差点丢了命，他什么都不知道。”
“送他去医院的路上我跟他坐同一辆车，他的手一直拽着我的警服，像是生怕我扔下他。”
“单大爷，我对不起他们母子，可我不后悔今天救了这个孩子。”
郝正的语气是那样坚定，但他的表情又是那么的悲伤，他所有的情绪全部压抑在眼底和眉间，单子飞抚上他的眉头，进而把人搂进怀里。
桌下的空间不够两个185往上的老爷们儿折腾什么大动作，单子飞只能用一种很别扭的姿势揽着他的上身揣进怀里。
“你做的没错。”
“如果弟妹和孩子知道，也一定会这么说的。”
“即便经受过那样的苦难，你也没有忘记身为警察的职责和初心，他们不会怪你，只会为你感到骄傲。”
“我也是。”
他拍着郝正的背，看他像婴儿蜷缩在母体中一样团起身子。
扎进单子飞不算柔软的怀里，郝正的声音闷闷的。
“分开之前，他跟我说以后也要做警察。”
“我看着他热切的眼神，到底没忍心告诉他他是做不了的。”
“我只能跟他说无论以后做不做警察，他都要选择成为一个好人。”
“但愿，他别走他父亲的老路……”
怀里的人呼吸渐沉，单子飞没着急把他抱回床上，只是搂着睡着的他，低头在人额间落下一吻。
“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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