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擎苍之志
李云裳居所。
白狐捂着耳朵，哭豪声一直灌入耳中，每年她都要经受这种折磨。
「不喜欢封闭听觉不就好了。」
李云裳抚摸着她，白狐傲然道：「它区区一个大乘期，还能让我一尊仙人避让不成？」
「你啊就喜欢这种繁文节，难道你不遵守这种规矩就不是仙人了？」
「他们若不敬畏我，那我如何算成仙？」
李云裳很是无奈，天下大同至今为止都无法实现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此。
大能大多都愿意与民让利，可仅限于让人吃饱穿暖。而后百姓每上升一个台阶，就会遭受巨大的阻碍。
他们许多人觉得百姓吃饱就可以了，其余不需要，有志气与资质的人会成为修士。
可并非所有人都能修行，也并非只有修行才算大能。
八百年来，治理一方有功者绝大部分都是凡人，他们让成千上万的百姓富足，这难道就不是大能吗？
若只以拳头论高低，我的拳头大过天地，为何他们不听我的？
人啊，总是这么厚己薄人。
李云裳幽幽叹息，她又想杀人了。
狐仙察觉了她细微的变化，心中有些发凉，估摸着时间好像又要到了。
人族之天下绝大部分时间是三清执掌，也就是玉皇宫。但每过一段时间，李云裳就会插手，美其名曰天下大同李云裳会把休养生息逐渐富裕起来宗门财富，或强或柔的用来造福百姓。
第一次是战争结束，开始对内部宗门进行清洗，打服了佛门，灭了大半魔门道统。
这一次由于死人已经支付代价，各方势力都很满意，最终结果是直至今日已经没有大规模饥荒出现。
第二次是灵田归公，收纳了天下九成灵田，粮食进一步增加，百姓开始有了温饱。
第三次是法令通行天下，八方城初立，修士开始受到约束。
第四次是开民智，立学堂千万，致万民以文书。
第五次是修行堂，十万三清弟子下山，致万民以大道。
这些都是写在教课书上的历史，都是对于道宗的赞扬，只字未提李云裳而寥寥几笔都带着尸山血海，灵田几乎天下宗门皆反，法令一事无论宗门散修都在对抗道宗，开民智是凡俗世家，修行堂又是一次全天下修士与擎苍角力。
这一次李云裳又要做什么？
杀死无数的人，维系一个短暂的天下大同？
狐仙李妙只是旁观，其实无论如何都牵扯不到她，但她依旧感到胆寒。
因为她便是这么想的，给凡人吃饱就已经是他们的福分，他们怎么敢奢望更多？
得想办法让她转移一下注意力。
「云裳，你不是给顾温做了几件衣服吗？」
李云裳眼中幽光一扫而空，明眸善目，眼晴笑得眯起了。
「我还差几针，年关的时候让他穿上。我看郁华给他做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得换新衣了。」
这个徒弟控，一说到顾温就变脸。
李妙心中酸溜溜的，但为了天下太平，还是继续说道：「你那宝贝徒弟看来艳福不浅，有没有想法安排婚事。这些女子不一般，我也想看看圣人到底能不能生。」
境界越高，越无法生育。
但境界到某种地步，其实是可以强行生育的。比如她自己，都是付出一些代价，还是能生下后代的。
顾温无法留在李云裳身边，但可以生个徒孙。养育后代可是很费精力，
正好转一下注意力。
李云裳摇头道：「安排不了，这逆徒全身上下全是反骨。”
李妙提议道：「如果他也有那个意愿呢？我看那个赤羽子就挺不错，跟他关系也很近。」
「赤羽子也悬，她唯一的机会就是前几天，但她没把握住，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李云裳脸上不免有几分可惜。
她一直想让顾温转移一下注意力，新欢不能代替旧爱，但至少比孤身一人要好得多。
赤羽子就非常合适，丫头本身对于顾温也是喜爱，只是方向有点歪。最重要的是顾温不讨厌赤羽子，真生米煮成熟饭不会苛责她，
但奈何赤羽子把握不住，还想着‘我不能背叛郁华姐姐’。你家姐姐都吃干抹净了，你还搁这谦让。
「那可惜了，其他人其实都不太合适。不过又不是凡人，不需要谈婚论嫁，他们乐意就这么过一辈子也行。」
李妙对于顾温的了解与李云裳同等，因为她们二人谈的最多的就是顾温。
颇有一种闺蜜生孩子后，话题就只剩下孩子。
李云裳叹息道：「重点不在这里，我是想要给他续个弦，免得注意力一直在郁华身上。」
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妙心中吐槽，她由衷庆幸顾温的存在，否则自己这个挚友要杀疯了。
此时，哭嚎声依旧灌耳不绝。
她问道：「你这个小宠物怎么办？都哭了几百年了。」
「让他继续哭，也算是给天下人一个警示。」
李云裳嗓音淡然，也显得不近人情。
敖汤犯了错，就应该承担后果。
同时也是给天下人一个信号，她李云裳为人从不讲情分。
玉清峰，顾温居所。
帮还是不帮？
顾温放下信件，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敖汤虽然最初不支持自己，甚至可以说是站在赵家那一边的。但对方同样也没有损害自己的利益，反而在他展示天赋以后数次带他死里逃生。
他就像君衍，只有自己展现出足够的价值，才会出手帮忙。
而顾温同样认这种恩情。
「要不我帮你拒绝掉？」
赤羽子凑过来看了一眼，她好似分不清与顾温之间的界限，连给对方的信件都要看。
‘都找上门来了，直接拒绝不太好。但也不能直接答应，我不清楚这老东西到底造了什么孽，惹的师傅将他赶出宗门。」
顾温摇头，念头一起，化作一道灵光飞出屋外。
「我问问其他人。」
半响之后，一道紫色的流光飞入云间，一路来到了玉清峰最中央。
卢婵一身紫裙艳丽夺目，来道宗短短几天时间，就引来了不少弟子围观。而贵为天尊最大的好处就是不存在追求者，因为没人敢追求。
同辈天尊之中都是些求道之心坚如磐石者，自然也不存在追求者。
如此倒省了许多事情。
她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门牌，上边赫然写着三个字。
【玉清观】
道宗之中三清最高，三清之上为玉皇。
玉清观自然就是玉清天尊居所。
卢婵心中暗道：‘道兄才出来没几日，道宗就好似什么都准备好了，看来是笃定道兄一定能出来。’
最初他们可都以为顾温死了，但这几日他在道宗内多番打听，发现玉清派天尊竟然一直都没换。
她迈步走进里面，白墙黑瓦，正堂内摆着一个道字，余下几张桌椅，极其简朴。
顾温与赤羽子坐在里边，身上气息没有分毫泄露，不知道还以为是凡八「劳烦你来这一趟了。」
前者正在看一本淡黄色的书，看到她进来直接将书盖在桌子上，卢婵下意识警了一眼，瞬间瞳孔震动。
黄花观。
这不是师姐（君衍）写的吗？道兄还喜欢看这些，难道圣人也思春？
卢婵压下心中疑惑，道：「婵儿刚刚忙完例行公事正好有空。」
「呵呵交罚款就交罚款，还例行公事。」赤羽子毫不留情的道，「小心哪天给你抓起来，不要以为天尊就能为所欲为。」
卢婵皮笑肉不笑道：「那到时候我希望是真武荡魔天尊来抓妾身，不然寻常人可留不住我。」
「若仙人下旨，我自然会去。」
二人针锋相对，关系不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赤羽子对于不太守规矩的千凤宗一直没啥好脸色，虽然她自个就喜欢玩，但公事得公办。
以往她们没有交际，互相没好脸色顶多是不来往，如今顾温的存在让她们不得不频繁接触，矛盾自然会激化。
顾温颇感兴趣的问道：「你能犯什么事？」
「”..——-这个，有些复杂，婵儿也无奈。」
卢婵态度一下子软了起来，同时脸上多了几分尴尬。
赤羽子抢答道：「千凤楼烟柳之地，免不了出现卖淫，你别看大街小巷到处都花楼，但规矩上是不允许卖淫的。要数天下卖身者，千凤楼最负盛名，真武宫每年都要喊她来商议整改。”
「而她一直不改，就为了几个钱。」
被打入道德地谷，又是在顾温面前，卢婵神色有些阴郁，争辩道：「今天下卖身者，十之**都是你情我愿。百姓生活只能稳定在温饱之上，人的**又是无穷的，」
「穷者欲富，富者欲情，皆为人性天性。卖身一事不是我一人可改，也非真武宫法令可改。」
她千凤楼在其中获利确实最大，可千凤宗从未公开违反过法令，但下面的人违法她管不了。
许多时候，天尊也只能掌握一个大方向，就如擎苍仙人也如此。
你要不能卖身，那么顶多是大街上没人敢明目张胆叫喊，
卢婵不至于为了一些钱财，从而留下把柄给对手。况且皮肉生意得来的钱财，从几百年前开始就不走千凤宗的公账了。
她一个子都拿不到。
「好了，卢婵所言确实，没必要争论。我们管好自己即可，管他人作甚？」
顾温摆摆手，打断了二人的针锋相对。
「今天我叫你来主要是想问一件事情，现在在山门外哭嚎的敖汤，他到底犯了什么事情？」
卢婵没有继续跟赤羽子置气，闻言面露思索，不假思索回答道：「贪污受贿，据闻他在仙人权分天下天尊之时，收了许多人的好处，说会向仙人美言几句。」
果然这老东西本性不改。
顾温不出所料，问道：「他如此大胆，分封天尊的事情也敢插手？这不像它的性子。」
记忆里，敖汤还没到贪得无厌的地步，更多时候是过手流油。
就如顾温在龙桥的时候干的，他们讲究一个细水长流，只在程序允许范围内赚些差价。
郁华就说过，敖汤最开始的时候天天收赵丰好处，但也只是说会帮他给郁华带口信，又或者美言几句。
可如今竟然有胆子插手分封天下天尊的事情，难道是觉得复活仙人有功，所以开始胆大妄为？
卢婵解释道：「其实这个大家都知道不可能，敖汤--听三清神兽也不是谁的好处都有，他是提前看到的法旨，上门讨喜糖的。」
「原来如此，这确实符合他的做法。」
顾温恍然，随后又问道：「那为何他会被赶出道宗———”
话音未落，他心中泛起几分明悟，卢婵没有回答，答案已经揭晓，
「这老东西以为没事，可这一传出去，岂不是天尊之位得否，要看他脸色？」
卢婵赞誉道：「道兄聪慧过人，当时许多人都能猜到，但大家又不敢不信，生怕这分毫之差，就丢了天尊之位。所以都争先恐后的去送礼，妾身也去了。」
「为什么我不知道？」
一旁赤羽子满脸困惑的挠头，「难道那头老驴不相信姑奶奶能成天尊？」
「你战功赫赫，又凶名远扬，谁敢找你要奖赏。」
卢婵忍不住白了一眼。
当年的赤羽子可不像现在这般好说话，时刻维持着金身神将数百年，活脱脱的一个道门杀神，并且根本沟通不了。
也就在顾温这里她才是憨娇可人，要放外边能随时把人头拧下来。
二人又吵了起来，顾温面露沉思，
这敖汤惹的麻烦可大可小，多少就帮一下吧。
他起身道：「我去一趟师傅哪，你们要一起吗？」
赤羽子点头，卢婵则摇头，挠着脸颊有些心虚道：「我在这等道兄回来吧。」
她没有犯法，可李云裳给她的压力太大了。这几百年来的腥风血雨，更让卢婵不敢放肆。
天底下顾温是独一份的。
「那行，晚上一起吃饭。」
顾温与赤羽子离开房间，卢婵拿起了桌上的黄花观开始看起来。
顾温与赤羽子来到位于玉皇峰山腰处的竹林小屋。
他们轻车熟路走进去，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要在外边候着，等得到准许后才能进院子，再近一步是进屋。
能进院子之人无不是天尊，能进屋者无不是仙人，又或者是三清。
屋内，李云裳与美艳至极的狐仙喝茶谈笑风生，见顾温进来后者立马变成了一只白狐，一溜烟躲到了李云裳怀里。
李云裳笑吟吟问道：「今天什么风，让你主动上门找为师了？」
「身为弟子，给师傅您请安不是很正常吗？」
顾温上前两步，非常恭敬的拱手弯腰。
李云裳眉头一挑，道：「说吧，有什么事情需要为师？你们不会真生米煮成熟饭了吧？」
赤羽子满脸认真的回答道：「顾温自己醒了，比仙人前辈预料的还要厉害。」
李云裳知道事情彻底黄了。
这傻丫头就这么跟顾温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顾温开口道：「师傅，关于敖汤的事情———·
话音未落，李云裳打断道：「没门，这件事情你不用管。」
「敖前辈对我有恩，我又怎么能不管？」
顾温一改称呼，李云裳眼晴微眯。
这逆徒当真是一身的反骨！
二人隐隐间又开始针锋相对。
李云裳道：「你真以为我不打你？」
「凡事都有代价，且百善孝为先，师傅想打就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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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温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让李云裳有些气笑了，揪住他的耳朵，
道：「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掀瓦。让为师看看你这次有多少长进。」
音落，二人身形一个恍惚消失不见，紧接着外边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轰鸣声。
一刻钟之后，李云裳与顾温回来，后者脸上多了一处淤青，但至少是站着回来的。
李云裳这一次只出了三拳，顾温防了两拳，最后被打了一拳。相较于上次略有进步，不是被一拳打破防。
再度回到屋内，李云裳喝了一口茶，道：「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